1974年4月至1978年3月,响应毛主席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”的号召,我到睢县董店公社,先后在向阳和柴寨两个大队插队落户。4年间,我在农村广阔天地里饱经考验和磨练,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。
苦乐往事
那是1974年的麦播时节,已担任向阳大队西玉皇庙二队生产队长的我,带领民兵小分队承担了往地里送粪的任务。由于舍不得新球鞋,我赤脚跳进粪坑里用铁叉出粪,左脚不幸被玻璃划破,伤口受感染,几天后整条腿肿得很粗,样子吓人。赤脚医生束手无策,劝我马上回城治病。我搭乘长途汽车一瘸一拐回到60公里以外的家中,母亲见此情形吓了一跳,流着眼泪连夜把我送到商丘市北关医院。医生看后说这是细菌感染引发的丹毒,已经很严重,再晚就要锯腿了,需要马上注射青霉素。经过两周的精心治疗,总算把腿给保住了。
记忆深刻的还有和柴寨农民一起开挖惠济河的情景。惠济河发源于开封,是流经睢县的一条大河。由于多年没有清理河道,河床抬高,两岸破敝,每涝必灾。1977年春,县里决定对惠济河进行疏浚治理。当时我20岁,已经担任柴寨大队党支部副书记。大队党支部派我和治保主任一道,带领200余名青壮劳力,自带工具、行李和锅灶前去施工。我们在河上一连大干20多天。由于群居在阴暗潮湿的地窨子里,又不能洗澡,所以人人都长了虱子。任务完成后,清理个人卫生,身上的虱子好除,头上的虮子难去。有人教一秘方,用农药六六六粉撒入热水中洗头,可以根治。我照此办法果有奇效,洗完头后脸盆里飘起一层厚厚的虱子和虮子。
“红薯汤,红薯馍,离了红薯不能活”。那时农业劳动强度虽然很大,生产效率却很低,农民生活很苦。记得1976年秋天收红薯时,柴寨大队男女老少齐上阵,下地刨红薯、切红薯干。谁知天有不测风云,刚切好的红薯干突遭秋雨袭击,阴雨绵绵,一连几天下个不停,一地白花花的红薯干因见不到太阳都发霉了,半年口粮转眼泡汤,全村百姓望之顿足放声大哭,那哭声至今让我难以忘怀。
记忆中最美的一次睡眠,也是在那时。夏日的夜晚,我们几个男劳力到村东头麦场看场。大家齐聚在麦秸垛下,天南海北地神聊。夜深人静,我独自一人爬到高高的麦秸垛上,铺开凉席和被子。清风徐徐吹来,像无数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身体。空气中弥漫着新麦、青草和野花的芳香,耳边是青蛙、蟋蟀和蝈蝈的欢唱。放眼望去,天空广阔而深邃,星星繁密而闪亮。顿感宇宙伟大、万物奇妙、生命美好。我在惬意中沉沉睡去,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布谷鸟唤醒。
那样的感觉后来再也没有过。
书与命运
下乡4年,我的业余生活主要是读书。读书填补了我心灵的空虚,赋予我巨大的精神力量,并且改变了我的命运。
当时,公社青年队建立了理论学习小组,我们五六个志同道合的知青在一起学习。一年多时间,我利用午休和夜晚读完了《马克思恩格斯选集》、《列宁选集》、《毛泽东选集》,写下了30多万字的读书笔记。
当时,母校睢县一高图书馆藏书极丰,且“破四旧”中保护完好,但一直处于关闭状态。说来也巧,我一位同学的父亲是这所学校的老校长,家中备有一把钥匙。我说服她把钥匙取出来,每隔一段时间,我们三两个好友骑上自行车,背着军用挎包,趁学校人员稀少的时候,偷偷到图书馆寻书。回到知青点后,废寝忘食地看,看完再去还旧借新。可惜好景不长,后来同学父亲发现了我们的秘密,收走了钥匙。
借不到书时,就找到什么看什么。我曾翻烂过一本《新华字典》,也背诵过《汉语成语小词典》、《新知识词典》等。
那时读书条件差,住的是茅屋,点的是油灯。每当我披着夜色回到茅屋,点亮油灯,打开书本时,心中便充满了愉悦和幸福。书带我走进了神奇的世界,让我忘掉了疲惫和烦恼。
4年时间,我读完了朱东润主编的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、王力主编的《古代汉语》、四大古典名著;读完了莎士比亚的37部剧作,托尔斯泰的《战争与和平》、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和《复活》,法国作家罗曼·罗兰的《约翰·克里斯朵夫》,尼·奥斯特洛夫斯基的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等文学作品。我还阅读了许多历史和哲学著作,威廉·夏伊勒的《第三帝国的兴亡》、威廉·曼彻斯特的《光荣与梦想》、罗素的《西方哲学史》、基佐的《一六四○年英国革命史》、米涅的《法国革命史》等,都是我曾享用过的精神大餐。
1977年冬,我用学过的知识,轻轻松松地通过高考,圆了自己的大学梦。
回顾那四年的时光,收获很大。不仅真正了解了国情和社会,体味到民生疾苦,改掉了学生做派,变得务实懂事;而且掌握了劳动技能,能够自力更生、自食其力;更加锻炼了承受力,培养了吃苦耐劳精神;同时经过自学,掌握了丰富的知识,坚定了人生追求和理想信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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