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定公十年(公元前500年),齐国和鲁国在夹谷会盟,孔子担任这次会晤的“相”,这个“相”不是丞相的意思,而是盟会上的司仪。这是孔子生平第一次在重大的国际盟会上亮相。
《史记》里的“夹谷会”故事
这件事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是这么讲的:
齐国大夫黎鉏对齐景公说:“鲁国起用了孔丘,这个发展势头,齐国很危险啊。”于是齐景公就派出使者通知鲁国,要举行友好会晤,地点在夹谷。
鲁定公打算坐“乘车”,也就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车子去,也没什么戒备。
鲁定公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影《孔子》截图
孔子提醒说:“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,有武事者必有文备。”所以古代诸侯出境,是要带武装人员的。鲁定公同意了。
会盟典礼上,两位国君上了高台,正常的流程走完。齐国管事的官员快步上前请示说:“请奏四方之乐。”
齐景公同意了,于是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舞蹈者,就拿着武器“鼓噪而至”。可以想象:他们发出野性的声音,做出狂放的舞姿,手里的利刃发出光芒,在鲁定公眼前闪烁,当时气氛很紧张。
孔子出场了,“趋而进,历阶而登,不尽一等”,他小步快走上前,但节奏很稳,还是一步一个台阶,还差一级台阶时,站定说话——不过孔子是个身高拔群,据说大约有两米的人,虽然站位比人家低一级,但已经可以俯视全场。
孔子开口说话:“吾两君为好会,夷狄之乐何为于此!请命有司!”我们两国君主在亲切友好的盟会,这里怎么可以出现夷狄的音乐?请相关官员命令他们退下。
官员们下令了,但舞蹈者不理会,周围的人都在看齐景公和晏婴的眼色。齐景公在孔子的气场逼迫之下,感到一阵“心怍”,他觉得很惭愧,就挥手叫乐队退下去。
齐景公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视剧《东周列国·春秋篇》截图
过了一会儿,齐国的管事官员又跑来说道:“请奏宫中之乐。”齐景公又同意了。
这次演出的是“优倡侏儒”,各种歌舞杂技演员和陪君主逗笑取乐的小矮子。
孔子又出场了,这次喊话可严厉多了:“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!请命有司!”普通人敢来胡闹迷惑诸侯,论罪当杀!请有关官员动手吧。
鲁国方面的官员大约已经得了孔子的指示,效率很高,转眼就把这些可怜的演员剁得“手足异处”。
齐景公触动很深,知道在道义上被孔子压倒了,回国之后很是慌恐。
齐景公对群臣说:“鲁国辅佐国君的,是君子之道;你们教给寡人的,却是夷狄之道。我现在得罪鲁君了,应该怎么办?
群臣就回应:“君子有过则谢以质,小人有过则谢以文。君若悼之,则谢以质。”君子犯了错误,跟人道歉给人实在的;小人犯了错误,道歉的时候还喜欢玩虚的。您要行君子之道,觉得对不起鲁国,也就给鲁国一点实在的吧。
孔子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影《孔子》剧照
于是,齐景公退还了从前侵夺鲁国的许多土地。
按照《史记》这个讲法,这次会盟当中,孔子的表现主角光环闪耀,鲁国被齐国欺负了大半个春秋时代,孔子一从政,就让齐景公感觉到齐国被鲁国威胁。然后,孔子讲几句大道理,不但能当场震住齐景公,回去还要割地,孔子这个气场完全是宇宙中心的感觉。
说实话,对今天的读者来说,这个写法给人感觉并不好,怎么听都像在吹牛。
鲁国的实际国际地位
事情的真相如何,要回到春秋末期的国际形势去看。
春秋中期以来,主旋律是晋楚两大国争霸,夹在中间的小国归附楚国就惹怒晋国,归附晋国就招致楚国来讨伐,列国都要面对这个困境。但具体看,不同国家命运很不同,郑国、宋国被虐得特别惨,鲁国却因为不在两大国之间的交通线上,看热闹的时候居多,所以更多时候它不是受困于这种两难,相反可以巧妙利用这种矛盾:由于站队正确,表态及时,鲁国经常还能得到不错的回报。
齐国则是华夏第二强国,经常想要挑战晋国的霸主权威。太行山以西的晋国要跑到泰山以东来教训齐国,并不是容易的事。所以晋国要制衡齐国,就要利用二流国家中国力拔尖的鲁国。从地缘上讲,鲁国也可以说非常有利。
鲁国。来源/谭其骧版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
《春秋》和《左传》都是站在鲁国的立场上写历史,给人直观印象是,齐国经常欺负鲁国,但仔细探寻前因后果,则往往是这样的:
鲁国在晋国支持下,占据了齐鲁边境的争议地区,过段时间晋国忙别的事去了,齐国又来争,鲁国就惨叫:齐国欺负我!
或者鲁国在欺负更弱小的邾国、莒国,这些国家是拿齐国当靠山的,于是齐国为它们出头:鲁国你别太过分啊!鲁国又惨叫:齐国欺负我!
总而言之,鲁国的地缘形势,也可以说挺有利的。
到了鲁襄公二十七年(前546年),也就是孔子六岁那年,晋楚两大国已经争霸将近百年,筋疲力尽,终于召集天下诸侯,在宋国会盟,签订和平条约,史称“弭兵之会”。
之后,参与会盟的列国显得都很有契约精神,真的不打仗了。可以说,这次会盟奠定了之后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。这种情况下,鲁国的日子,就更好过了。——虽然国君挺惨的,被称为“三桓”的三家大贵族欺负,但国君的命运和国家命运,不妨是两件事。
所以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,孔子不是生逢乱世,他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和平时期。
一直到孔子四十六岁,鲁定公四年(公元前506年),国际社会发生了一个大变故。
这一年,开始看起来是有利于晋国的,一直依附楚国,相当于为楚国看着北大门的蔡国,突然转变立场来参加中原的盟会。
于是诸侯大会于召陵,谋划伐楚,保了中原四十年和平的盟约,到底被撕毁了。
然后,《左传》和《春秋》出现了矛盾,《左传》说的是“谋伐楚”,感觉就喊打喊杀却没真打;而《春秋》说的是“侵楚”,侵略楚国,还是打了一下的。
前几年公布的《清华简·系年》补充了一条材料,证明《春秋》是对的。而且这条材料非常触目惊心:“晋与吴会为一,以伐楚,门方城。遂盟诸侯于召陵,伐中山。晋师大疫且饥,食人。”
清华简。来源/网络
会盟之前,晋国和吴国联合攻打楚国,但没有深入。会盟之后,晋国带着诸侯联军去打自己身边的敌人中山国了,结果发生了大瘟疫大灾荒,弄到了人吃人的地步。
这些年来,大家都有感觉,晋国处于衰弱之中,但是没有人想到它能衰落得这么快。
齐国一向是晋国稍有衰落的苗头,就要跳出来挑战争一争霸主的。郑国和卫国,这时候也表现得不尊重晋国的霸主权威。
鲁国作为晋国在东方最忠实的追随者,这个时候,就有责任和这三个国家较量较量。
这时候,鲁国刚好是阳虎专权的局面。阳虎的出身,比孔子好点但不多,是贵族中最低一级的士阶层。他掌权,一点合法性都没有。越是这样,阳虎越依赖晋国这个老霸主的支持。
鲁定公六年,阳虎攻打了郑国。从鲁国到郑国,要经过卫国,阳虎故意往返时都不从卫国借路,回国时更是从卫国都城穿城而过。定公七年和八年,阳虎又指挥鲁国军队,和齐国打了好几仗。
之后,阳虎决定除掉鲁国的三桓,结果失败了,逃亡国外。
这一年,孔子五十岁。孔子的自我评价,“五十知天命”。其实是孔子知道,阳虎逃了,三桓能力不行,自己出山做官的时候到了。果然,这一年他被任命为“中都宰”,一个小城的地方官。
之后,孔子表现出色,两年后被火箭提拔到鲁国大司寇的位置上,大司寇是鲁国的最高司法长官,国君和三桓之下的全国第五号人物,从此鲁国的决策层开会,孔子也要参加讨论的。
也就在孔子任大司寇这年,齐国向鲁国伸出橄榄枝,邀请鲁定公到夹谷会盟。
《左传》中夹谷会
对鲁国来说,这是一个相当尴尬的要求。
这一年也是齐景公四十八年,齐景公在位这么长时间,一直憋着想和晋国较劲。好几次,是明明看着晋国实力处于衰退之中,觉得自己机会来了,结果过去一掰腕子,发现晋国再差劲,自己总是更差一点点。
去年,齐景公和卫灵公联合讨伐了一次晋国。卫灵公也在位三十五年,结果这两位心不甘情不愿的老国君,又打输了。
卫灵公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影《孔子》截图
这种背景下,鲁国收到了齐国的结盟要求,该怎么办?
春秋中期以来,鲁国的外交政策,可以称为“事远以抗齐”,就是联合一个远方的大国,来对抗身边的齐国。所以鲁国大多数时候是晋国坚定的追随者。
眼下这种情况,答应齐国就得罪了晋国;不答应,齐景公心里正憋着火呢,就可能拿鲁国撒气。
犹豫之后,鲁国还是同意了结盟,这样至少确保齐国不会马上打过来,至于将来晋国那边怎么交代,以后再说。
结盟之后齐景公就要求会盟,两国国君在夹谷这个地方,举行一次见面会。
会盟这种事,应该是国君亲自去,同时有一个卿,也就是进入国家决策层的大贵族陪同,去担任“相”。
可以想象,将来晋国一旦追究这件事,这位“相”就会是最倒霉的人。
三桓都不想去当这个相。所以孔子被火箭提拔到大司寇的位置上,固然是之前治国的表现不错,恐怕也是三桓想让他背锅:这事正好就让你去了。
齐国方面得到这个消息,会盟之前,有个叫犁弥的(显然就是《史记》里的黎鉏),对齐景公说:“孔丘知礼而无勇,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,必得志焉。”
孔丘这个人,懂得礼,但勇气是不行的,如果派莱人拿武器劫持鲁侯,我们再跟鲁国提什么要求,鲁国一定全答应。
当时的情况,齐景公当然不可能真的劫持鲁定公,但制造一点紧张恐怖气氛,逼迫鲁国答应自己的条件,是一个可以考虑的方案。
为什么让莱人干?所谓夹谷,一般认为是在山东莱芜,莱人就是生活这里的东夷民族,他们本来有自己的国家,被齐国灭掉了,现在虽然还在齐国境内过日子,但和一般齐国人并不一样。让莱人干,万一出了什么不可控的局面,齐景公也可以推卸责任,这属于意外事件。
齐景公听从了这个建议,盟会时,这批莱人果然就拿着武器冲过来了。
孔子掩护着鲁定公撤退,同时吩咐:“士,兵之!”将士们,拿起武器跟他们干。
孔子还说:“两国的国君友好会见,竟然边远的东夷俘虏用武力来捣乱,这一定不是齐侯的主意!边区不能图谋中原,东夷不能搅乱华人,俘虏不能侵犯盟会,武力不能逼迫友好,这些对于神明来说是大不吉祥的,对于德行来说是丧失道义的,对于人们来说是丢弃礼仪,齐国国君必定不会这样做。”
这番话您细品,一方面是强调自己占着理,另一方面是要把齐景公择出去。
孔子拿准了齐景公的心理:你派东夷人来干这个事,说明你自己也知道这事不对,不想承担责任。我也就强调,确实和齐国无关,这就是我们鲁国和东夷之间的事情,我是代表华夏打蛮夷,那就打吧。
孔子比一般人高一个头,据说长得很狰狞,这么昂首挺胸往那儿一站,大喝开打,那气势相当逼人。而且孔子吼的话,是一副大义凛然到戆头的架势。齐景公让莱人来闹场,本来是耍无赖,无赖最怕戆头:“你打我呀!打我呀!打我呀……我靠,真打!”孔子“少也贱”,苦孩子出身,流氓无赖见得多了,这一手相当对症下药。
孔子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影《孔子》截图
于是齐景公讨了没趣,吩咐人给这些莱人一个通知,让他们撤。
显然,《史记》故事的前半段,是根据《左传》来的,但《左传》没有杀倡优侏儒的情节。大体说,二者区别是《史记》版本的程式感更强一些。
下面的内容,《左传》和《史记》区别就大了。到了正式结盟的环节:
齐人加于载书曰:“齐师出竟,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,有如此盟。”
齐国人在盟书上突然加了一条,齐国军队出境和别国作战,鲁国一定要派兵车三百乘主战,做不到,就算违背盟约要受到惩罚。
这过分了,前面谈得好好的,突然追加这么苛刻的一个条款,怎么办?
孔子一看,没有反对,而是你加我也加:“而不反我汶阳之田,吾以共命者,亦如之。”
让我出兵也可以,但是出兵要花钱的。所以你应该把汶阳之田还给我,军费才有保障。你做不到的话,也要受到惩罚。
齐国人也就同意了。
齐景公于是请鲁定公参加享礼,两位国君一起吃个饭。
孔子担心夜长梦多,于是讲了一番很有格调的道理,既对齐景公充分尊重,又拒绝了这个享礼。
后来,齐国人也就信守盟约,把汶阳之田还给了鲁国。
《左传》这个版本,就算有所夸张,也不是特别浮夸。
收回汶阳之田,鲁国收获是很大,但第一,这首先是当时的国际形势带来的结果,齐国为了反对晋国,做东方诸侯的霸主,很乐意对其他诸侯国表示友善,去年,齐景公也送给卫国土地;第二,收回汶阳之田并不是白拿,是和齐国做利益交换,以后齐国要打人,鲁国要出兵车三百乘助战。这等于是高调地把鲁国利益和齐国绑定在一起,自然也就得罪了晋国,以后未必没有麻烦。
就是说《左传》里这一段夹谷会的大戏,孔子表现出色,但并不神奇,还在情理范围之内。
夹谷会齐。来源/网络
孔子过人的地方,一是临危受命的勇气;二是超越国界的宏大政治视野:在当时条件下,鲁国的这种外交立场的转变,是明智的。
晋国虽然比齐国强,但是晋国内部,执政卿之间的权力斗争,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。基本上,赵氏支持谁,范氏就会反对,反之亦然。要从晋国得到足够的支持,已经不可能了。
说起来,阳虎这种无法无天创意无限的乱臣贼子,外交思路倒是承袭着鲁国的老传统,孔子这个以迂腐保守著称的老顽固,却一下子跳出了窠臼。
这就是所谓“历史的十字路口”,你根据自己面对的具体困境做出选择,你的行为是创新还是守旧,也许有时自己也根本意识不到。只是大家都会被卷入时代的洪流,又最终成为时代洪流的一部分。
春秋时代鲁国的真面目
孔子夹谷会上能有出色的表现,除了个人才智外,也得益于鲁国的文化传统,鲁国一向是一个很出外交人才的国家。
春秋列国中,鲁国以恪守古老的礼节知名。一个经常被说起的段子是,公元前478年,齐鲁会盟,齐平公给鲁哀公行了最隆重的“稽首”大礼,然而鲁哀公仅仅是“拜”了一下,也就是弯腰作揖就完了。
齐平公当然很愤怒,而鲁国方面的答复是,按照周礼,国君之间本来就是不该稽首的。
齐国人咽不下这口气,几年后到底逼鲁哀公磕头了,还作歌谣讥讽说:“唯其儒书,以为二国忧。”只因为你们拘泥儒家之书,造成了两国的忧患。
于是有人还根据这类段子推论,正因为鲁国人这样食古不化不知道改革进取,鲁国才会由一个西周初年数一数二的大封,沦为春秋时代二三流的小国。
然而问题是,很多鲁国人讲礼的故事,其实都挺可疑。就以这个例子来说,鲁哀公不愿意稽首,真的是因为尊周礼吗?鲁国国君是有向霸主磕头的先例的。想当年,鲁襄公就主动给晋国国君稽过首,这个举动连晋国大夫都很吃惊,说还有天子在,这样做不好吧。鲁国话说得很坦白:我国有齐国这样的仇人做邻居,国家的希望就在于晋国的保护,怎么敢不向您稽首呢?
鲁襄公影视形象。来源/网络
明明很识得眉眼高低。看样子,鲁哀公之所以让齐平公难堪,不是守礼,倒像是误判。他以为此时齐国内部矛盾重重不能拿自己怎么样,却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。
把《左传》翻检得略微仔细点会发现,鲁国恐怕更多是把遵守礼制当作一种国家形象在塑造,实际操作,则是另外一回事。
鲁国是很爱改革的,如“初税亩”之类,还曾经被当作时代变革的节点,写进了中学历史教科书;鲁国也是很积极进取的,比如吞并小国的数量也很不少,清代学者顾栋高统计,在春秋列国中可以排到第四名,仅次于楚国、晋国、齐国三个一流大国而已。倒是对周礼的态度,司马迁就感叹说:“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,而行事何其戾也?”
尊周礼最大的责任首先是尊王,鲁国对周天子的冷漠却是惊人的。很有大数据精神的清代学者高士奇,很详细统计了春秋时代,天子派使者到鲁国去有多少次,鲁国给予回应的又有多少次,于是分明呈现出天子的热脸贴鲁国的冷屁股的景象。
高士奇博学多才,深受康熙皇帝信赖。来源/网络
天子缺钱,希望鲁国能帮助自己添置一辆车,鲁国不但不给,还在史书上记录下这事:“非礼也。诸侯不贡车、服,天子不私求财。”周襄王的弟弟王子带和王后私通,于是周襄王就去捉奸,就被奸夫淫妇赶出了家门。襄王便向各国发出求救信息。收到天子的信后,鲁国人分析点评说,天子平时自称“余一人”,倒霉了则自称“不榖”,天子的求救信正确使用了第一人称代词,真的是好懂礼。但怎么想法子帮助天子回家,鲁国是不管的。
至于尊礼的另一项重要指标“华夷之辨”,鲁国的表现就更感人了。齐桓公去世之后,楚国国势强盛,鲁国便早早投靠了这个蛮夷。后来晋国强盛,鲁国又是最早表现出对晋国霸主权威的顺服,因此还捞到了别国富饶的土地。在同属华夏的宋国被楚国围困得吃小孩和死人的时候,鲁国使者可以施施然跑到宋城之外,和楚缔结友好盟约,理由是“诛而荐贿,则无及也”,小国对大国平时就要积极地拍马屁、献殷勤,等到大国找你茬子的时候再送礼,那麻烦就大了。但只要需要,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楚虽大,非吾族也”的口号,它也能喊得山响。
总之,春秋中期以后,鲁国国力平平,但负责外交的官员,却都是一时之选,所以每逢大国争端,鲁国几乎总能早早站在胜利者一方,抱大腿神功堪称天下无双。说到运用权谋,鲁国一点也不逊于公认最会弄奸耍诈的郑国,区别就是,鲁国还有忠厚老实尊周礼的名声罢了。
那鲁国怎么还会从一个大国沦为二三流小国的呢?非这篇小文所能解答。不过至少可以看出一点,国力发展这件事,权谋高明并没有多大用。以为历史只是一些道德教训,固然很傻很天真,但以为历史就是一些诡计权谋,固然够卑鄙,但并不会因此就不傻不天真了。
《匏瓜:读<史记·孔子世家>》
作者:刘勃
百花文艺出版社2021年10月
已获百花文艺出版社授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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