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后来啊,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,我在外头,母亲在里头……”一首《乡愁》勾起了我对母亲的无限思念.
在一个初春的早晨,八十三岁的母亲悄然走了。
一直以来,总想写点文字纪念母亲,但又觉得母亲平凡得不能再平凡,无甚可记,然而母亲那平凡一生所表现出的坚韧和善良的品德,使得我不得不提起拙笔。
六十年代未一个溽热的夏天,洪水冲破了堤坝,肆虐地摧毁了房屋,吞噬了家园,那场景真是触目惊心。转瞬之间,村庄变成了一片泽国。家里的一只小花猫不愿随我们撤离,洪水淹没时,它爬上了屋前的树梢。母亲看见猫孤独无援的可怜相,要求我哥下水去把它救回。母亲抱着浑身湿透的小花猫,不停地抚摸着,安慰着,无奈地来到没被洪水呑没的山岗。也许是受到了惊吓,也许是失去了家园的温暖,小花猫当天夜里就失踪了。母亲四处搜寻着,一遍遍地呼唤着,可小花猫还是没有回到我们的身边。母亲那一声声悽凉的呼唤回荡在阒寂无声的夜里,永远萦绕在我的耳际……
父亲年轻时的身体十分羸弱。因当时的医疗条件极度匮乏,医生也不知父亲得的是什么病。有一次他连续五天卧床不起,不省人事,爷爷奶奶都为父亲准备好了后事。母亲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艰难局面,哭干了眼泪。她四处打听治疗父亲疾病的良方。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“偏方”,说是夫妻之间可以“割股疗伤”,不能让别人知道,否则病人不会痊癒,而且刀割的伤口还会发炎。母亲独自一人回到家中,拿出锋利的镰刀,在油灯上燎烤了片刻,用自己的牙齿咬住左手臂的一块肉,右手举起镰刀,狠心地割下了一块。然后,她把带血的肉剁成细沬,加清水煨烂,用汤勺撬开父亲紧闭的嘴,强行喂了下去。也许是母亲的壮举感动了上苍,父亲竟然神奇般地活了过来。醒来的父亲问及母亲给他吃了什么药,母亲只是笑而不答。每次听父亲讲述这段故事,每次看见母亲手臂上的疤痕,我的心都在滴血,感动的泪水潸然而下。我的眼前会浮现母亲含泪的、坚毅的目光,以及她孤注一掷的神态。那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!
我是母亲的精神寄托。然而,学业末成的我回到了农村后就自暴自弃、委糜颓废、骄横跋扈,为此惹出了许多“麻烦”,也伤透了母亲的心。母亲用她那博大的胸怀宽宥我,苦口婆心地教育我,使我迷途知返,重新振作奋起。
当我身着戎装即将告别母亲的时候,她有些依依不舍。但为了我的前程,她忍痛割爱,毅然决然地让我离她而去。在村口告别时,母亲强颜欢笑,她对我说了许多鼓励我的话:好男儿志在四方;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……等等,不一而足。我走到对面的山梁回头看时,母亲仍站在原地,手搭凉蓬眺望着我。那时秋风正凉,风儿吹撩着母亲满头华发,朦胧中竟如经幡一般随风飘逸,有种不可名状的潇瑟和孤寂。她若有所思地伫在那儿。此时,我已暗下决心,一定要混出个样子,让母亲宽慰……
长跪在母亲的坟前,我默然无语。思念的泪水在风中肆意。恍忽间,母亲就在我的身边,她正用慈爱的目光把我凝视。身外物欲横流的世界与我没有任何关系。我的整个心身都被这目光濡染、侵润。就这样,我静静地沉浸在无边无垠母爱的海洋里,也仿佛看见母亲欣慰的笑意……
母亲走了,走得悄无声息。她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丰功伟绩,她平凡得就像原野上的一棵小草,默默地扎根大地。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。母亲,敬请安息!您的儿女一定会铭记您的教诲,发扬您的传统,走好脚下的每一步,以不辜负您的殷殷希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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