抵达上海晚饭后,已是半夜11点多钟,冥冥之中,似乎有什么在召唤。在我的鼓动下,同行的好友忘记旅途的疲劳,陪我一起乘着夜雨来到魂牵梦绕的外滩。
走进夜色浓重的外滩,迎面扑来的是湿湿凉凉的夜风。雨水随着风飘洒,带着光的华彩,粘贴在脸上,闪动在夜的阑珊中。游轮笛声悠长,缓慢的飘移在灯火如昼的江面。扩开的涟漪游龙般游弋在客轮的四周,一圈圈荡漾着开去。雨,细细绵绵,细长的雨丝仿佛是心与心的相连和相逢。
上海——父母七十年代曾经来过、念念不忘的繁华都市。 放眼外滩四周,闪烁的霓虹是夜的明眸,明灭转换中传递着不尽的柔情,飞闪的光影,琳琅满目的笼罩着外滩。夜空中,我仿佛闻到了父母温暖的气息。
手机微信发来儿子、外甥祝福的话语,方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,生日亦是母难日,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。思念如潮水般泛滥,心隐隐作痛。
受苦受累的父母一生清贫,曾经来过的上海,是他们最为幸福的往事。记忆中,父亲一生最大的愿望,一是到我当兵的部队看看我 ,二是重游上海外滩。而今父母都已辞世,思念、自责、内疚袭上心头,久久不散。
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”,以前不在意也更不认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,如今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真谛,所有亲情不会等到全部准备好再去践行的,因为时间没有感情。
在人生的路途上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和思考,父母那堵坚实的墙壁便在我没能做些预设的突然中早早地倒下了,被命运和生活无情地推到了父母倒下去的死神面前,茫然无措又胆战心惊、一边承受突然失去寄托和依靠的情感撕裂,一边寻找继续活着的凭依和勇气。
这是人生苦涩的日子的开始。活着太难,不单是活自己,而更多的是为自己以外要无由承负的一切而活。父母在时我只想怎么,便怎么,没有一点羁绊和承负,洒脱任性,狂放自由。而今呢,怎么都感觉背着沉重的东西,瞻前顾后,牵肠挂肚。
父母在,赌气不吃有人留着劝你吃,发烧躺着有人喂药盖被子。有人疼着,有人流泪,有人护短,哪怕四五十了也不会觉着空虚,也能使使性子。因为有一堵墙挡在那,看不到死神,看不到害怕,总觉着有安全的伞罩着。父母一没,直面死神,开始能清晰看到人生的尽头,便无由的总觉着什么需要尽快去做,什么总会到来,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曾今唠唠叨叨的父母。
才顿悟父母为什么会喜欢催你,会唠唠叨叨,原来是他们看到了死神,所以他们极力想完成那些没完成的,想极力没日没夜的替你遮挡和承负。
沐浴在上海的夏雨下,心被揪下来,感觉不到泪在流还是雨在下。突然发觉时间过的飞快,这辈子啥也没有就匆匆到头了,真应了那句话:父母在,人生即有来处;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
曾经,为了活的有境界,一直在努力着快步向前,却忽略了欣赏沿途的风景,当父母都去世后,才顿失了人生的归属,没有了他们的关爱与分享,成功和收获让我更孤独,许多地方都让我触景伤情……因为我永远难以再见护着我的双亲。
记得母亲患病的那一年,十八岁在部队服役的我接到电报连夜赶回家,见到打着吊针的母亲,我一头扑在母亲怀里失声哭了起来,那一刻的温暖、幸福是现在再也寻不到了。
曾经总以为自己还年轻,其实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,直到父母突然辞世,我才意识到,自己居然一件回报父母的事也没有做过。当我独在书房,面对父亲母亲遗像猛然清醒这种巨大的亏欠和负疚时,那一刻的痛刻骨铭心。
想着想着,突然觉着好难过,人生如此短暂,过一天少一天,见一面少一面,有时候,一个转身就是永远。
上海外滩,一次遇见,一生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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