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心提示:在被称为中国最古老文字的甲骨文卜辞中,记载着一个古老的国度——盂。盂,乃远古至夏商周时期商丘古老的国度之一,位于今睢县西北8公里梁庄附近。史书中所载“盂方”、“于夷”、“唐盂”即指此地。这里是远古社会睢县最早居民栖息地,夏、商时期为两朝方国,春秋时期为宋地,以宋襄公为首的“盂之盟”六国联盟会议在此召开,宋襄公死后葬盂地襄陵。盂国还是于姓起源地之一。笔者日前走进睢县,去探寻这个几乎湮没于现代记忆的古老方国……
在著名历史学家、文学家郭沫若先生主编的共计十三册的《甲骨文合集》(中华书局1978-1982年出版)中,有多处甲骨文中出现“盂”或“盂方”的记载。
(1)乙未在盂,犬告有鹿。(《合集》27919页)
(2)盂犬告鹿,其从,擒?(《合集》27921页)
(3)……卜贞:旬无祸?王占曰:“弘吉”,甲辰且甲。王正(征)盂方。(《合集》36516页)
(4)……贞,旬无祸?……在三月甲骨祭小甲,隹王来正(征)盂方伯炎。(《合集》36509页)
郭沫若《卜辞通纂》之六《征伐》:“所谓盂方者,乃殷东方之国也。……地在河南睢县。”《河南通史》第一卷第六章第三节《商代河南诸国》:“盂国:即卜辞中的盂方,为商的东部方国。”
盂夷:远古睢县最早居民聚居地
远古时期睢县的文明史,是一部东夷西进与华夏东迁相互碰撞、相互交融的发展史。当东夷民族的先民从山东半岛由东向西迁徙,在盂地(今睢县)定居形成盂部族的同时,豫西一带的仰韶文化先民,也由西向东发展,来到民权、睢县一带,当时睢县成为东夷、华夏文化的碰撞和融合的交汇地域。睢县以西(如杞县)居住的主要是属于仰韶文化的华夏先民,睢县以东居住的主要是属于大汶口文化的东夷先民(如宁陵、永城)或属于先商文化的商部族先民(如商丘)。
甲骨文中记载的盂方,在远古时期被称作盂夷。《竹书纪年》记载:“(后相)七年,于夷来宾。”(《后汉书•东夷传》注或《通鉴外纪》卷二有录)杨树达《积微居甲文说》云:“于夷即卜辞之盂方。”(卷下页四四)
历次文物普查和考古发掘,发现的古文化遗址(新石器时代)均坐落在古河道两岸的丘岗台地之上(当地群众称之为堌堆),遗址常伴随出现大量的蚌螺壳和动物化石。睢县文化局副局长、文物馆馆长徐永峰说,这说明在数千年前,睢县周边一带曾是河流纵横、湖泊沼泽连片、丘岗起伏连绵、水草林木茂盛、各种动物出没的地区。睢县这片古老而又肥沃的土地,为远古的氏族部落提供了理想的生息繁衍条件。睢县周龙岗遗址和乔寨遗址证明,远在4000年以前的新石器时代,就有人类在这里栖息生存,过着原始社会的生活。古人类文化遗址星罗分布,文物古迹与文献资料相印证,构成了丰富多彩的睢县文明。
盂夷,作为远古社会睢县的最早居民,最初生活在今睢县西北一带。这是一个擅长制作“盂”的部族。“盂”,一种器皿。《战国策·赵策》有“著之盘盂”,“言其日见而不忘”;《韩非子》有“豪杰不著名于图书,不录于盘盂,记年之牒空虚”。在龙山时代,人们沿河旁常常五六里一个村庄,结成氏族联盟。较大的村落已经可以住上百人左右。随着盂部族的兴旺壮大而向四周扩展。国家雏形基本形成。夏代之前便形成了自己的氏族方国——古“盂”国。
水盂
龙山文化古“盂”国时期,生产工具种类增多,磨制更加规范、光滑、锋利。陶器普遍采用快轮制作。此时期粮食作物以粟为主。在生活用具中,盂地的人们喜欢用大袋足的甗来蒸煮食物。背水壶是他们饮水常用的,而这些在豫西和其他地方都没有。农业生产工具除了沿用仰韶文化时期的部分石器和骨器之外,还制作了一些新型的农具,如石镞、半月形石刀、蚌刀等。这些在盂国故址睢县梁庄不远的周龙岗龙山文化遗址都有出土。
盂方:夏商时期豫东古老方国
著名历史学家李绍连在《中原诸侯国与商廷的关系》一文中考证,除“商前期王畿附近的诸侯国和方国。而离王都较远的地区,还有更多的诸侯国。其中有地望可考的主要有应国、杞国、盂国、息国、温国等。”盂国作为东夷民族建立的国家之一,在夏、商时期是以伯国(诸侯国分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五等,盂为伯爵国)诸侯方国存在的。
商朝中央与地方诸侯或独立性更强的方国的关系复杂,包括进贡、交涉、战争,时好时坏。商朝晚期,国势日衰,东方夷人各部趋于强盛,“分迁淮岱,渐居中土”(《后汉书·东夷传》),不断侵袭商统治地区。约公元前12世纪末至前11世纪初,商王帝乙、帝辛(纣王)相继对东方夷人展开了长期的战争。
盂方在武丁时期曾归附于商,后又背叛,受到商王的多次征伐。帝乙九年(前1093年)二月,商王得知夷方欲大举攻商,乃率军出征夷方,因中途遭盂方(今河南睢县附近)军截击而回师。帝乙十年(前1092年)二月,商王率诸侯大军伐讨孟方。《甲骨文合集》中关于“余其从多田于多伯征盂方伯炎”、“王来征盂方伯炎”的卜辞记载了帝乙将征伐盂方,出征前告于上下神只,祈求平安无祸。此次征伐,商胜,盂方伯炎投降。帝乙、帝辛攻东夷之战,使商朝国力大损,加速了商的灭亡,故有“纣克东夷而陨其身”(《左传·昭公十一年》)之说。另一方面,中原地区先进文化随着战争传播于东方,对东部地区的开发和民族融合起着积极作用。
商王在征伐盂方后,帝乙封其子为盂侯。在诸侯的国境内,商王是可以随时去田猎的。盂国风景秀美,适合游玩打猎,因此,盂国成了当时皇室、大臣经常光顾的地方。于是就有了《甲骨文合集》中的记载:“乙未在盂,犬告有鹿”、“盂犬告鹿,其从,擒?”。盂,即盂国。犬,田猎场的管理人员的名子。前句辞意是,乙未这天盂国的田猎场管理人员叫犬的人报告说,发现有鹿。后句辞意是,盂国的田猎场的管理人员叫犬的报告发现有鹿,商王同意去田猎,贞问这次田猎可能有所擒获吗?商代的田猎,不单纯是游乐,同时带有军事练兵性质。
盂之盟:春秋宋楚争霸中原
春秋时期,盂成为宋国的西部屏障。公元前639年,多国盂之盟会在此召开。《左传·僖二十一年》:“诸侯会宋公,盟于盂。”
宋襄公十二年(前639年)春,为成就霸业,宋襄公发起鹿上(今安徽阜阳南)之盟。会上发出公告,邀请各国国君参加即将在盂(今河南睢县)召开的盟会,同时约定任何人都不准带兵车,因为这是和平、友好的“衣裳之会”。
是年秋,宋襄公前去盂城会盟前,公子目夷提醒他楚国并不是一个守信用的国家,建议宋襄公率领军队前去赴会,或者让军队前进到会址附近以防意外,结果遭到宋襄公的严词拒绝。目夷又建议,由他带领百辆战车,在会盟场地附近埋伏,以防万一。宋襄公亦不纳。为防止目夷秘密带兵前往,宋襄公要求他跟随在自己身边,不让离开。
到达盂城,宋襄公与楚成王及陈、蔡、许、曹、郑等国国君相见。会上,楚成王因争盟主之位与宋襄公翻脸。只见楚国大臣成得臣与随楚成王而来、打扮成家仆和侍者的人纷纷脱去外衣,原来个个都是内穿铠甲手持刺刃的兵士(会盟前曾讲下会盟各国不许带兵,可是楚国不讲信用,由此留下了不仁不义的恶名,欺负以仁义为本的宋襄公,更是激怒了中原有正义感的国家,为六年后在城濮之战的大败埋下了伏笔)。他们往台上冲来,吓得诸侯四散而逃。亲楚的郑文公适时倡议敦请楚成王登坛主盟,于是楚成王手持牛耳,主持了诸侯盟会。楚成王令楚兵把宋襄王拘押起来,然后指挥五百乘大军浩浩荡荡杀奔宋国。幸亏宋国大臣早有防备,团结民众,坚守城池,使楚成王灭宋地阴谋未能得逞。楚成王把宋襄公拖到楚国的车上,带他回楚国去了。后来,直到过了几个月,在齐国和鲁国的求情调解下,楚成王觉得抓了宋襄公也没什么用,才把宋襄公放归回国。冯梦龙在《东周列国志》中写到诸侯各国听任楚国主盟为所欲为而宋襄公败事受辱的史实时,附了一首诗:“从来兔死自狐悲,被劫何人劫是谁?用夏媚夷全不耻,还夸释宋得便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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