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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0年出生的张琼仙辞去重庆市黔江区民族医院的工作,来到该市阿蓬江镇麒麟村卫生室,成了村里唯一的村医,被村民亲切地称为“好闺女”。图为张琼仙走在出诊的山路上。
杨 敏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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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视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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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医卖药收入被切断
除了基本药物之外,村医不能销售任何其他药物。药品种类单一与农民需求多元化之间的矛盾,成为一个突出的政策问题
“我最尴尬的是,给村民看了病开了方,却拿不出药来。”在甘肃省兰州市七里河区五里铺村,村医李有治对记者说,村卫生室只能使用国家基本药物,村医陷入“有技无药”的困境。
这几年,患糖尿病、高血压的村民逐渐增多,村卫生室的药物品种却很少。除了基本药物,村医不能销售任何其他药物。药品种类单一与农民需求多元化之间的矛盾,成为一个突出的问题。
国家基本药物制度和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均等化政策推行后,村医不再以药品加成作为收入来源。目前,乡村医生的收入主要由财政补助、基本药物补助、公共服务补助和诊疗费用构成。
国家卫计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应亚珍到安徽调研时发现,在霍山县桃园村,基本药物制度实施前的村医月收入为2225元,实行后下降到987元。
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吴明说,村医过去主要靠药品差价获得收入,现在实行药品零差率销售,由于地方政府补偿不到位,村医的收入比以前低了不少。
在药品零差率制度下,乡村医生卖药没有任何利润,政府希望通过增加医疗服务收费和财政补偿来弥补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一方面,村医提供的医疗服务相当有限;另一方面,财政补偿资金到位率不高。
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朱恒鹏说,基本药物制度造成基层医疗机构收入降幅过大,即便在经济发达、财政实力雄厚的地区也很难弥补到位。基本药物制度给乡村医患双方均造成不利影响:对于村医而言,实际收入锐减,生存状况恶化;对于患者而言,开药受到制约,看病很不方便。
一位村医向吴明诉苦,政策允许收取医疗服务费,但实际上收不了。因为收费要拿身份证刷卡,很多人看病不带身份证,所以收不上来。再说,到村卫生站看病的都是熟人,也不好意思收。与基本药物制度实施前比较,村医们抱怨最多的是收入降了。
应亚珍指出,乡村医生是我国农村医疗体系的“基石”,是国家医疗预防保障体系的“神经末梢”。村医收入下降,很大部分是政策因素导致的。政府应为村医提供一定的收入保障,弥补政策性亏损。
村医岗位缺少吸引力
村医后继无人,根源在于收入太低,不能吸引优质人才进入,导致村医队伍难以优化
今年60岁的章妙花从18岁开始当赤脚医生,她是浙江省安吉县山川乡北弄村人,长期在离家10多里的大里村从医。2013年,安吉县出台了《年满70周岁乡村医生退出服务站暂行方案》,并在偏远乡镇先行实施。按照工龄每年补助2000元的标准,平稳清退了一批70岁以上乡村医生,随后该退出机制在村级全面推开,目前已有78名年老村医退出。章妙花说,有了这个政策,她将来可以领到一笔补偿金,这几十年也算没有白干。
截至2015年底,全国共有乡村医生96.3万人。但是,不少地区村医年龄偏大,青黄不接。
应亚珍说,村医后继无人,根源在于收入太低,不能吸引优质人才进入,导致村医队伍难以优化。她认为,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:一是落实现有政策。如一般诊疗费、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、基本药物补助等,必须按时足额拨付给村医。二是完善补偿政策,即通过政策倾斜吸引优秀人才去当乡村医生,可参照当地乡镇卫生院人员收入待遇,核定政府补助水平。三是建立教育培训制度。对乡村医生,政府应实行免费培训,不断提高其技术水平,让群众更加信任乡村医生。
谢晓钰2015年从浙江省湖州师范学院医学院临床专业毕业,根据之前她与安吉县山川乡卫生院签订的定向培养协议,她来到船村社区卫生服务站工作。今年初,她又被调到大里村社区卫生服务站。
为了解决村医后继无人的难题,安吉县定向培养农村社区医生。经学校正式录取并签订定向就业协议的本科学生,在校期间的学费、住宿费和生活补助费等,由各地结合实际制定培养补助政策。2012年至2015年,安吉县共定向培养有事业编制身份的大学生村医120人。
村医看病收诊疗费难
村医收入不能明显低于改革前的水平,如果政府财政补偿不够,就要利用市场机制,而不是把村医管死
吴明曾去某地调研,村医向她反映:看一次病,诊疗费只有6元,包括村卫生室的耗材、办公经费、运营成本等,去除成本,最多剩下4元,夏天开个空调就吹没了。出诊一天,只能挣几十块钱。过去村医不收诊疗费,主要是从药品差价中获利,有的还可以收点滴费、注射费,所以老百姓习惯不交诊疗费,相当于习惯看病不挂号。如今变为村医看病先收诊疗费,老百姓不太适应。
近年来,村卫生室的医疗服务收费不断被淡化,普遍存在医疗服务不收费的情况。即使收费,或是没有具体标准,或是收费标准很低。应亚珍建议,应明确村卫生室医疗服务收费标准,以此建立村医收入与医疗服务量挂钩的激励机制。
吴明说,有的乡镇卫生院将村医收编,实施乡村一体化管理,村医作为乡镇卫生院的派出人员。从规范村医提供服务、改善服务质量来看,还是起到了明显作用。但在收入分配上,尽管村医收入稳定了,却没有体现多劳多得,影响了村医的积极性。比如,过去村医24小时随叫随到,现在工作8小时,晚上村民有什么问题,部分村医也不出诊,让他们到乡镇卫生院就诊。吴明认为,提高村医报酬水平,对于稳定村医队伍非常重要。村医收入不能明显低于改革前的水平,如果政府财政补偿不够,就要利用市场机制,而不是把村医管死。
应亚珍说,开展家庭签约服务是提升老百姓获得感、提高村医收入的重要举措。在政策上,一要明确村医的地位和作用,建立必要的激励约束机制,真正体现多劳多得、优绩优酬;二要逐步提高家庭签约服务收费水平,医保给予一定比例的补偿,获得服务的居民支付一定费用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16年07月29日 19 版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