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翁金伞老师八十多岁的时候,我去拜访他。写好了赠给我的墨宝之后,我们就开始了饱含乡情的谈话。望着苏老那鹤发童颜,我恍若进入天然而至大的境界。
于是想起豫东红脸王唐玉成,七十岁亮相省城舞台,一时轰动,人称“豫剧麒麟童”。我说,苏老您就是当今中国诗坛的麒麟童啊。这个吉祥福瑞的称号,蕴 含了我对 诗人仙翁寿星,返老还童,创作出神入化、炉火纯青的崇敬之情。苏老的双颊泛起红润,他那坚韧的皱纹里,洋溢出和美的微笑,暖暖的温情。刹那间我感到,那微 笑和温情净化了空气中所有的尘埃。
读他晚年的诗作,《春宵伴着细雨》、《小轿和村庄》、《埋葬了的爱情》,等等,那意象,那意蕴,那意 境,让我们感到那颗童贞的诗心扇动着春天的翅膀,犹如放飞的白兰鸽,衔着青青的橄榄枝,飞向他用生命建造的诗的王国。他的诗让世界纯净、年轻、美好,尤其 是那首《埋葬了的爱情》,一位耄耋老人,一颗童贞之心,把人性演绎得美妙无比。
苏老写过一首题为《儿童节》的诗作,诗中写道:“晚上/孩子们做着梦/脸上现出无邪的痴笑/这种温馨可能保持到老年。”苏老把无邪的痴笑作为生命的历程来感受,越是到了老年,那天然的痴笑,无邪的痴笑,越是那样的痴迷,那样的清澈,那样的富有生命的魅力。
苏老七十年的创作生涯,他的笔既蘸着和风丽日又蘸着腥风血雨,蘸着白雪、碧水、晨露又蘸着乌云、泥淖和飞沙,既蘸着清纯、宁静和明朗也蘸着灰暗、狞 笑和愤 怒,笔墨里蕴含着人间万般世相。由于那无邪的痴笑,一颗纯净的诗心才没有被污染被扭曲被异化。作为一位诗人,无邪的痴笑使他保持了艺术家的良心;作为一位 诗人,无邪的痴笑使他铸炼了生命的巨大力量。
因为,无邪的痴笑孕育了诗人硕大的灵魂。苏老早期的诗作《出狱》、《头发》、《地层下》、 《无弦琴》、《农人的脊背》里,一颗孤独而不屈的灵魂,与世俗、愚昧、黑暗的世界碰撞得血流满面。听听这样的诗句吧:“不向绞刑架/要绳索/不向踏住胸口 的大皮鞋/要呼吸。”“我要用自己的舌头/舔自己的血/用自己的喉咙叫喊。”那颗抗争的灵魂不仅让我们血脉贲张,而且让我们潸然泪下。
他晚年的诗作,是他灵魂的伤疤上生长出的生命的嫩芽。唯其经过了风雪的打击,那生命的嫩芽才显得青绿可爱;唯其经过了大火的锤炼,那生命的嫩芽才闪耀着力量的光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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